新电商造富神话：通过直播卖玉，有人2年赚数千万，有主播月入3万

作者 | 朱若淼

设计 | 张鹏飞

这是「三声」报道的第55篇新商业地理

进入三月，河南南阳的石佛寺镇已经入春，但深夜起风时这里依旧有些冷。今年23岁的张新昂在当地开了一家工作室，专门在淘宝直播上卖和田玉。每天他要工作到凌晨才会下班。

最近一段时间，他有些焦虑。

前不久，张新昂约当地一位有多年珠宝电商经验的老大哥来工作室聊天，大部分话题围绕着今年怎么提升业绩展开，“今年的生意特别不好做”。那天晚上，他洗了很多遍茶，一直聊到快凌晨1点。两人分开后，张新昂独自去吃了一顿火锅，他没有回家，住在了工作室里。

张新昂的日常也是整个石佛寺镇玉石商人们的缩影。这里是中国历史悠久的玉石集散地，也是目前中国最大的和田玉交易市场。一代代的石佛寺商人从这里出发，漂泊各地，经营着这门在中国文化中代表着吉祥、平德和财富的玉石生意。

改革开放后，民营经济的发展刺激着国民消费。电商的崛起为分散的中小商家、消费者提供了一个线上交易空间，伴随过去十几年电商的发展，它不断拓宽着中国的消费市场、提升消费效率。石佛寺的玉石商人们赶上了中国电商一潮又一潮的发展红利。

如今，在石佛寺镇大大小小的交易市场上、直播间里，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得意与失意，进取与保守，同时充斥在这个只占南阳总面积0.5%的小镇里。

他们在互联网世界里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生意王国”，也在过去数年构成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主要推动力之一。

01 | “急聘主播”

直播，现在是镇里最流行的一种卖玉方式。“急聘主播”的招聘广告贴满大街小巷。在石佛寺镇，现在一个带货能力强的主播月薪能达到3、4万。

张新昂的女朋友默默就是这样一名主播，她现在是工作室几个主播里能力最强的。默默日常直播的地方在距离工作室只有5分钟步程的玉博苑市场。市场内有一个能容纳1000多个摊位的大棚。

每天早上九点半，默默便举着iPhone6步行来到这个像菜场的玉器交易市场。“小姐姐们，今天想看白玉呀？白玉不去，都是亲戚，我先带你们去看南红吧！”步行去市场的这段路上，默默也不会闲着，她会和直播间里的客人们聊天。一大早守在直播间里的不少是她的常客，其中大部分是女性。

这种在市场上边逛边买的模式被称为“走播”，也是最早在石佛寺镇流行起来的一种直播卖货模式。“走播”同样出现在广州、云南等地的珠宝交易集散市场。比如，广东的翡翠加工基地四会、滇缅边境的翡翠批发市场瑞丽。

默默每次出去走播会带上两位同事，每个人轮流在市场上看货、买货。直播从早上9点半开始后，一直会不间断地播到夜里11点左右才结束，平均每个人一天播4个小时左右。

在淘宝直播上，平台对播出时间长的商家会有流量倾斜，这让镇里直播卖玉的商家们不敢懈怠，一些直播间甚至采用三班倒的方式通宵直播。对于这些主播们来说，每成功卖出一单，就可以按成交价的10%收取佣金。

在这些玉器直播间里，除了做导购，主播们还扮演着为顾客分辨玉石品质好坏的角色。

玉本身是一种非标准化的消费品，一块玉质产品的价格高低取决于它的品质好坏，而分辨一块玉石产品的好坏往往需要一定的经验。在珠宝类目的直播间里，时常会看到主播跟市场上的摊贩讨价还价。

这也是默默在这份职业中找到的乐趣。默默曾花一万八为一名顾客买下了一只售价两万八的手镯。“玉没有固定价值，不是说它不值两万八，我心里觉得可以砍到更低。”

默默今年22岁，她高二辍学后去亲戚家的玉雕厂做了三年学徒。两年前，因为男友创业做直播卖玉器，她跟着做起了主播。在石佛寺，相似背景的主播还有很多。

玉雕手工艺的传统在当地可以追溯到宋元时期。进入现代，靠着玉雕手工业的积累，石佛寺逐步形成产业聚集，发展出一条集原料选购、设计加工、销售市场等一体的完整产业链。

如今默默走播常去的玉博苑市场只是当地繁忙玉器交易的一角。镇上还散布着多个规模不同的成品交易市场以及和田玉原料交易、加工集散地。它们分布在纵穿石佛寺镇的赵河两岸。

现在的石佛寺，白天被市场分割成三个部分。每天早上6点，玉石商贩们便拉着行李箱，到当地最繁华的玉文化广场周边摆摊卖玉器。这个自发形成的“早早市”一直会持续到8点。玉博苑市场则是当地的早市，每天8点开市，中午12点休市。位于赵河西岸的市场则是下午市，从下午2点一直开到6点左右结束。

从2016年末开始，当地一些人做起了主播。他们穿梭在各个时段的市场上，到2018年下半年，主播甚至一度发展成为市场上最多的买家。主播数量的增加侧面反映出当地快速增长起来的线上玉器生意。

根据镇平县电子商务协会统计的数据，截止到2018年12月20日，镇平县玉器整体交易较上一年增长35%，其中55%的销售来自于线上。在线上的整体交易中，直播带来的成交量占60%。这个数字较上一年增长10倍。

02 | 经济红利

中国人“盛世买玉，乱世藏金”的消费传统，让这座小镇在上世纪末逐渐发展成最大的和田玉交易市场。玉石交易是一门对整体经济敏感的生意，石佛寺镇的玉石商人们能敏锐地察觉到宏观经济形势的变化，也能成为某种经济“晴雨表”。

21世纪初，“早早市”上三四点钟就能看见商贩们忙碌的身影。生意好做，镇里也刮起了做玉石生意的风气。“基本上从90年代开始，一直到2000年，这边的玉石生意尤其是在石佛寺镇，几乎是全民参与。”今年38岁朱梦扬说。10多年前，在这种风气的带动下，她跟两个朋友合伙做起了玉料生意。

2012年，朱梦扬感觉到玉料市场出现萎缩的迹象。社会消费总额的增速从这一年开始整体呈现下滑趋势。到2016年，随着进一步加大反腐力度，玉石消费市场开始陷入低迷。“2016年市场萎缩得最厉害。”

“市场环境一年不如一年。”在石佛寺镇，无论是成品市场还是原材料市场，大环境的变化显而易见。尽管在人流高峰期，市场上依旧人来人往，但买料的人越来越犹豫了。

与日渐低迷的线下市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地热闹的线上生意。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电商辐射到更广的市场和更垂直的消费人群，民众的消费潜力被进一步释放。

互联网为各个消费领域的中小商家们提供一个新的渠道。根据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的统计数据，截止到2017年底，中国网络零售市场交易占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19.6%。

王青奇就是率先抓住互联网红利的一位商人。他是老网民，在百度贴吧上的吧龄超过12年。当年在得知百度贴吧可以申请购买管理权之后，王青奇意识到了这里的商机。

从2014年开始，王青奇连续两年共花140万买下贴吧管理权。凭此身份，他可以向所有在贴吧里打广告卖玉的商家收取一定的费用。他自己也在贴吧里卖玉，这让他那两年挣了数千万元。

百度贴吧作为Web2.0的一款社区产品，注册用户在2015年就已经突破10亿，月活超过3亿，主题吧超过1000万个。每个贴吧里聚集着精准且细分的人群，这个特点让百度贴吧成为了一个非常理想的垂直销售渠道。

在王青奇管理的和田玉吧里，活跃着大量对和田玉有了解且有兴趣的人。他自己作为贴吧里的意见领袖，经常在吧里回复网友关于和田玉的提问。在这个社区属性强的平台上，他把在社区中日渐积累起来的信任感，转化成销售额。

2016年魏则西事件后，百度回收了吧主的管理权，原有的商业模式被打断。王青奇开始转战做起了微商。

当年微信的月活用户已经超过8亿，日均使用时长超过4小时。微信上的微商数量也进入井喷式增长期。

微信为个人商家们提供了一个相较于传统电商更低的进入门槛。更重要的是，不同于传统电商上的陌生人交易，微商做的是基于熟人、半熟关系上的口碑生意。他们利用微信的朋友圈、微信群等功能，把产品通过社交关系推销了出去。在微商发展的早期阶段，一些聪明的个体商家利用微信更有效地接触到了消费群体。

由于没有标准化的定价机制，专业机构对于玉石的评判标准只有真伪，没有分级的品质评价体系。对于玉质的评判好坏依赖购玉者的经验，这造成玉石交易本身依赖买卖双方之间的信任感。利用微信上好友间的消费信任感，石佛寺的微商们将其转化为成交额。

王青奇抓住微商发展期的机遇，把贴吧里的客户转移到了微信里，依靠口碑传播，他还吸引了一批忠实的买家。这些买家多以中年男性，喜欢玩玉为主。这时，当地的线上玉器生意主要以消费者的兴趣为导向。他们让王青奇的线上玉石生意能持续做下来。

在石佛寺镇，这样的微商数量不在少数。在当地专门从事珠宝摄影的李勇说，他办公室所在的国际玉城内就有不少微商。“他们都隐藏在自己的家里，挣了不少钱，但别人可能都不会认识他们。”

热闹的微商潮，让镇上兴起了一些新服务。回乡创业的李勇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镇上最早为微商提供专业珠宝摄影的摄影师。这样的创业者里还有满多，她在石佛寺玉文化广场南面拥有一座名叫“真玉天地”的商务楼。

2016年，满多原本计划将大楼售出，但由于经济形势不好，真玉天地被迫改为自持。楼盘自持后，满多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郑州回到石佛寺镇创业。当时，镇上的微商生意发展势头正猛，她迅速调整了楼盘的管理模式，将二楼原本计划租给玉雕大师的工作室调整为租给微商使用的办公室。

“对一些大的电商，我们给他们提供两年免租的福利。因为不管是微商，或者是淘宝上做的店铺比较大的人，他们都是关起门来自己做生意。我当时要一家一家去动员他们入驻。”满多对我们回忆道。

只是两年过去后，如今还在真玉天地里做微商的商家已经所剩无几。这与微商本身的特点有关。

由于监管缺失、消费者没有维权渠道、卖家销售假货机会成本低等原因，消费者对微商的信任感逐渐丧失。2016年中国消费者协会调查的数据显示，在当时各个网络消费门类里，人们对微商的满意度最低。直到现在，微信仍不时出现利用微信群竞拍珠宝的方式，诱导买家拍下假货的骗局。对于依赖信任感的珠宝生意来说，这并不是个理想的渠道。

另一方面，微信对个体微商的态度也从鼓励转向限制。2016年下半年微信官方连续出台政策限制个体微商，例如限制每天新增微信好友的数量、关停三级分销微商城、限制营销号动态在朋友圈展示等一系列措施。与此同时，微商本身也转向品牌化。如今，蒙牛、娃哈哈等大品牌纷纷入驻微商。

只是，对于石佛寺大量的个体商人们来说，做微商的门槛变得越来越高，他们也因为自身品牌的缺失错过了微商后续的进化趋势。

03 | 电商迭代

很快，石佛寺镇的玉石商人们又迎来了新一波潮流??直播。2016年末，镇子上刮起了直播热，相较于图文，视频的展示方式更直观，直播更是能拉近双方的交互距离。

直播卖玉的商人们抢走了一部分微商的市场。真玉天地一、二楼的工作室陆陆续续改租给了直播卖珠宝的商家。如今楼里的直播商家数量，已经从最开始的十多家增加到了一百多家。

2016年转业回乡前，张新昂就开始关注当时的直播潮。还在部队时，他空闲时会经常在YY直播、快手上看视频，关注当时的趋势。转业后，张新昂注意到了石佛寺的市场上已经出现了不少卖货主播。意识到商机的他，在2017年初开通了第一个直播账号。

在直播兴起之前，和田玉生意还是一门小众的传统生意。即使贴吧、微信为当地的商人们打开了新渠道，但消费和田玉的人群仍然是以对和田玉有一定认知的爱好者为主，大众难以通过此类渠道转化为消费者。

玉石类消费品客单价相对较高、没有标准化的评价体系，对很多消费者来说，这都构成了无形的门槛，导致以前的珠宝消费多以兴趣为导向。对于更广大的消费者来说，他们甚至对这个品类都没有形成基本的消费认知。

“内容化”的直播正在改变这一点。如今在石佛寺镇打开快手，同城的直播间里播着各种类型的视频介绍和田玉。有直播测评的，也有直播切料的。他们从不同层面向网友传播着关于和田玉的常识。据快手官方统计，石佛寺镇的视频总播放量已经超过3亿。

张新昂最早的直播账号就开在快手上。2017年刚开号时，“正流行MC喊麦的那种风格。”在播过一段时间后，张新昂感觉快手更像个娱乐平台，不像个卖货的平台。于是张新昂转去了淘宝直播。

在卖货的淘宝上，石佛寺镇的直播商家也在利用内容化策略培养自己的客群。

朱梦扬在去年11月，把自己的线下玉器生意转移到了线上。她在真玉天地租的店面就在张新昂的楼下。直播间里没人和她互动时，朱梦扬会讲解和田玉的历史故事，以及辨别玉质的小常识。“有些人就猫在直播间里，不说话，但也不走。”这些进直播间的客人不一定了解和田玉，但通过朱梦扬的直播讲解，一部分人会留下来。

这种感受在春节期间最明显，今年春节她没有休息。“你永远想象不到，中国晚上不睡觉的人有多少。”那几天直播的时候，经常过了凌晨1、2点，还不断有人进入直播间，每当朱梦扬觉得没什么人跟她互动准备下播时，就会有人跳出来让她继续讲。这导致朱梦扬迟迟无法下播，最晚的一次她从前一天晚上七点一直播到第二天早上七点。

春节没有白辛苦，那几晚的直播为她吸引来的粉丝，其中有部分人在今天已经转化成了老顾客，他们即使不买东西也常常会泡在直播间里，也会推荐朋友来他们家买玉。

内容化的电商模式在转变石佛寺这些商人们的观念：“粉丝是认主播的”。

在去年年底刚入行时，朱梦扬一直不肯承认这一点。她总觉得只有品质才是吸引顾客的关键，但销售数据最终改变了她的观念。每次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会请亲戚帮忙代播，但带货量总是比她自己直播时低。

这样的转变来自电商行业正在发生变化。随着电商的发展，中国的消费者们已经可以从网上买到一切，同时他们面临着新问题：面对海量的消费品，到底该买什么？

内容电商在这个大环境下成了电商从业者们追捧的一个趋势。抖音、快手、小红书、微博等平台上的内容成为一种引导消费者做出购买决策的带货方式。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个网红和他们背后的MCN机构。

粉丝效应也影响着这里传统的玉器交易。“粉丝”取代了“客户”成为真玉天地直播商家们常挂在口中的词。

“默默太重要了。”张新昂已经感受到了直播间里粉丝们对于主播的依赖。尽管工作室的主播人数在增加，但默默还是带货能力最强的那一个。几周前，张新昂跟默默商量调整了她的直播时间。她的上播时间从原来的上午调整到了流量更大的晚上。

在真玉天地，已经有商家开始借鉴MCN的方式来培养网红主播。跟张新昂在同一层办公的贺贝，现在一共招了14名主播，其中已经培养出来的成熟主播有7位，每一个人都会打造一个特色鲜明的人设。有1位还是她从南阳电视台的购物频道招来的主持人。

除了主播之外，贺贝的工作室还配备了客服、美工和运营为主播提供支持。为了学习打造网红的模式，贺贝专门从美妆主播的直播间里借鉴经验。

逐渐内容化的直播形式，把珠宝这个品类推向了更广的消费市场。据淘宝直播负责人赵圆圆介绍，2018年，珠宝生意在淘宝直播上的成绩显著，这个品类的交易额占到淘宝直播成交额的四分之一。石佛寺镇正是去年在这个类目之下跑出来的一匹黑马。

04 | 平台扶持

石佛寺的这个机遇不是偶然的，它背后是正在寻求转机的淘宝。

这家最负盛名的中国电商平台已经走过了16个年头。如同石佛寺镇商人们不断遇到的新问题一样，互联网流量红利逐渐见顶、电商市场竞争加剧、宏观经济放缓导致的消费力下滑等问题，都在成为它增长道路上的新障碍。

淘宝上日益增长的获客成本，让新生的小商家更多出现在成本更低的抖音、快手、微信等社区平台。从2016年开始，淘宝提出“内容化、社区化、本地生活化”的电商新策略。

直播是淘宝为留住平台上的中小商家而做出的非常重要的内容化调整。石佛寺镇的真玉天地是淘宝建立的第一个珠宝行业直播基地，也是它为扶持当地珠宝直播生意的手段。

2018年，“四会的翡翠已经做起来了，市场上受欢迎度很高”，淘宝直播珠宝类目的负责人包爷说。意识到珠宝品类商业价值的淘宝直播也关注到了石佛寺。虽然规模不大，但这里和四会有着相似的模式，“集中的商家、货源以及稳定的供应链”。于是，淘宝有了在当代建基地扶持商家进入珠宝直播的想法。

4月，在当地政府的介绍之下，包爷找到了满多。双方的合作进展得很快，从决定合作到基地最终落成中间只花了十来天的时间。

双方各自负责自己擅长的部分。基地吸纳商家入驻，提供基础设施支持，并为货品的真伪负责。淘宝直播则负责为基地提供流量、技术等方面的支持。“时间到了，主播们起来了，日销就会稳定。一年后我们再看，月销额是翻了15倍左右。”包爷介绍。

大量的石佛寺玉石商人们学历不高，直播对他们来说还是新鲜的事物。如果没有基地的引导和平台的流量扶持，不少新入行的商家很难挺过直播初期无人问津的第一关。

满多说，许多新入行的直播商家并不了解直播中的门道。她在微信里拉了一个142人的大群，群里有基地的管理人员及各个商户。每天她和助手会不定期在淘宝直播上“巡查”各家入驻基地的商家直播状况。

“有时候商家会在不了解规则的情况下做出违规的事，比如有些刚开播的商家不经意间在直播间里露出‘微信’两个字。淘宝机器人一旦发现就会把这个商家拉停。”这会导致该商家的观看数量异常低。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满多会派人去跟商家沟通，让他们做出调整。

张新昂觉得入驻基地的好处显而易见，因为这意味着他能获得平台方提供的包括浮现权在内的各种流量上的扶持。“运营是非常重要的。”

2018年双十一那天，在基地的建议下，他第一次在这个活动日采用通宵直播的模式。这个运营策略上的调整，让他当天的线上销售额达46.7万。而在一年前，他独自在家直播时对这些技巧还是一张白纸。

在基地的扶持下，2018年张新昂工作室销售额暴增。如今，他成为真玉天地里坚持时间较长的一家商户之一。目前他们工作室的销售额能达到每个月约100万元左右。到今年，他的团队已经从原来他和默默两人增加到了9个人。

05 | 改变规则

今年张新昂的目标销售额是2000万，他面临的增长压力更大了。流量在变贵，竞争在加剧，卖家对精准触达买家的需求变得更迫切。

去年没有花钱在淘宝上做营销的张新昂，今年也有了买淘宝直通车的打算。利用这个营销工具，他才能把自己的产品精准投放给更多潜在的消费者。

“做电商，信息非常重要。”张新昂觉得自己要想长期在这一行干下去，还需要学习更多运营技巧，这信息是其中关键。为此，他专门加入了杭州一家专门服务于直播商家的社群组织??大播会。

他会定期飞去杭州接受培训。“这是一个高端社群，只有百十家会员，我们是唯一一家来自河南的直播商。”在张新昂看来，杭州的资讯远比南阳要发达，他愿意为此每年掏近2万的会员费。

从石佛寺到更多的中国消费品行业，电商的角色已经从微商时期的销售渠道，转变成了行业规则的制定者。

例如，“无理由退换货”的规则也应用到淘宝直播的珠宝生意中，这直接改变了百年来珠宝行业“买定离手”的行规。退货率成为这些在直播间里卖玉的商家们所面临的新负担。目前，朱梦扬淘宝店的退货率已经从她最初做直播时的5%增长到了15%。这是她转型做淘宝直播后不得不接受的改变。

“相对其他平台来说，淘宝的规矩是最多的，它对买家的保护机制做得好。”朱梦扬说。淘宝直播上设计了一套针对卖家的严格管控机制。每个开通直播间的商家需要交纳2万的保证金。被投诉卖假货的商家，经淘宝方查实，其店铺会被直接关停。

据赵圆圆介绍，淘宝直播对没有入驻基地的珠宝直播商家把控很严，基本上这些散户很难被分配到流量。对于卖假货的商家，平台会联合基地及当地政府对其进行惩罚。此前，淘宝在浙江诸暨就处理过一起假珍珠案。当时淘宝直播发现一户商家在平台上卖了180万假货。随后，淘宝官方将其报给了当地政府，由政府对其进行了处罚。

淘宝在规则介入正在加速当地直播商人们之间的竞争。

今年春天，我们走在镇里的市场上就能发现，无论是“早早市”、早市，还是下午市，穿梭在摊位间的主播数量明显减少。朱梦扬称，基地直播商家的留存率并不高。镇里的玉器直播生意也因此结束了早期的野蛮增长期。

商家竞争永远为平台提供着繁荣。在2016年淘宝直播正式上线后的第三年，珠宝类直播已经发展成为淘宝直播上仅次于服饰、美妆，最吸引主播加入的品类。在今年的淘宝直播盛典上，淘宝官方称珠宝类目直播主播的人数已经超过1万人。

大量同行涌入直播行业带来的同质化竞争，已经让真玉天地里的商家开始思考差异化的竞争手段。如今石佛寺镇最早靠“走播”带量的成功经验已经不完全适用了。

这种走量的直播模式，决定了主播在直播间里卖出的商品以低端玉器为主。张新昂靠着这个方法，在2018年迅速成长起来。长远来看，这终究很难帮他拉来优质客户和回头客。现在到底要不要转型做中高端货成为他纠结的重点。

入行较晚的朱梦扬，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走播”模式，而采用“坐播”。主播不再去市场边逛边买，而是将所有待售的玉器摆在室内，由主播坐着给客人一一讲解销售。目前他们店里的玉器均价在1000元以上。

之所以没有采用流行的“走播”模式，一方面是因为，朱梦扬此前做线下玉器生意积累了中高端的货源。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看好走播模式。她觉得走播模式下，直播画面脏乱且不稳定，用户体验不一定好。

最近她还打听到在早期靠走播模式在淘宝直播上火起来的四会，现在走播模式也不流行了。“如果你不停的卖便宜货，虽然走的量大，但增长到一定的地方就会停下来。”

这段时间，张新昂每天都睡得很晚，他开始学着自己剪辑一些简单的短视频。前几天，他刚花了40多分钟用premiere剪了一段自己在市场上录的短视频。画面里，他操着河南方言，表情略微夸张地走在市场里，边走边介绍和田玉的品类。但是，张新昂还没想好具体是要投在快手还是抖音上。张新昂想拓宽销售渠道，但大哥给他的建议是最好坚守在淘宝上。

通过直播间，我们仍能感受到人们对于玉器，尤其是中高端货的需求。它背后是当下更复杂的中国消费市场。当人们口袋里的钱变少，把更多的钱花在高客单价、能保值的产品上，这种消费心理影响着人们的购买决策。

这个消费心理反映在了石佛寺直播商们的生意上。玉器销售从低端转向高端，在当地被不少商人看来是摆脱当下困境的一种模式。

只是转型并不容易。淘宝是平的，商家们面临的竞争对象也不仅仅在石佛寺镇。

如今，淘宝直播还陆续在广州四会、揭阳，云南瑞丽、深圳水贝及浙江诸暨建立了另外六大珠宝直播基地。每个基地有着自己的定位。例如，四会和揭阳主打的珠宝品类分别为低端和高端的翡翠产品，而诸暨的主打产品则是珍珠。

各地的直播基地在淘宝的平台上竞争着同一批用户。在石佛寺已经有人考虑到了在淘宝直播的平台上，打造区域性整体差异化这件事。

为了能更多的在淘宝直播上加强用户对和田玉这个品类的认知，满多去年给淘宝直播提出了分类的建议。现在的手淘版直播的页面中，珠宝类目下新增了“和田玉”类别。

从包爷透露的数据来看，和田玉的增长并不是几个直播珠宝品类里最快的。在淘宝直播上，成交量最高的仍然是翡翠，其次琥珀、蜜蜡和文玩的增长也都比和田玉要快。

在真玉天地里，培养粉丝对和田玉的认知和信任感几乎成为了本地直播商家们达成的共识。玉石生意天然依赖信任感，随着载体的变化，现在的信任感出现在直播间里。电商在颠覆了传统玉石生意诸多规则后，“信任感”被互联网平台提供并强化了。

这份信任感来自于通过线上做生意的所有参与方。从早期卖玉的商人靠着自己的声誉，利用线上社交关系拓展渠道，到现在淘宝直播以第三方平台的身份为平台上销售的玉器真实性背书。

如今在线上的珠宝交易里，作为平台方，只有淘宝直播逐渐建立了一套信用体系雏形。不仅是珠宝，这套长期在中国市场上缺失的系统，正在被线上生意搭建起来。

“在美国，电商是一道甜品，但在中国，它是主菜。”马云曾不止于此提及过诚信的价值。信用体系的建立决定了电商在中国的地位。如今，石佛寺的玉器直播生意能快速发展，也得益于这套在互联网世界中逐渐成型的系统。

这是过去四十年，改革开放后民间力量被极大释放后带来的积极结果。它们又在今天具体而集中地呈现在石佛寺镇过去几十年的玉石生意里。

正如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韦森在《中国经济增长的真实逻辑》中提到的那样：“一大批中国的企业家、管理者、生意人、营销员以及生产者有超强的经营头脑、精明的商业意识以及令人赞叹的’craftsmanship’。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是现实市场制度安排的创造者。在与政府官员的行政干预并与其他竞争对手和合作伙伴的市场交易的社会博弈中，他们不仅不断成长并壮大了自己的企业和生意王国，实际上同时也创生了当下中国市场运行的市场秩序和博弈规则。”